六朝古都，金陵风韵。南京博物院蕴含的资源底蕴、历史与文化价值分量颇重，在如今已成为南京城市旅游中的文化标志。“为博物馆奔赴一座城”，持续升温的旅游热和博物馆热的双重叠加下，原本免费向公众开放的南博出现了“一票难求”的情况。
今年8月以来，南京警方针对南京博物院周边存在“黄牛”加价倒卖免费门票情况，深入摸排、联动发力，在协同警务机制引领下，全链条打击2个利用科技手段非法抢占并倒卖文旅场馆门票的犯罪团伙，抓获67名涉案嫌疑人，有力推动解决了群众身边的“烦心事”，让惠民政策落稳落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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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从馆方了解到，在综合考量观众人身安全、文物安全和观众参观体验的基础上，南博的接待上限是每天2.2万人，而预约每日门票的访问数常常超过百万。紧俏的门票资源，成为了“黄牛”盯上的“新蛋糕”。
2023年，南京警方就曾对拥堵在南博门口的“地推黄牛”群体进行打击。当时，该群体主要使用自己及亲戚朋友的身份证进行预约，再把参观码卖给观众。后南博采纳警方提议，在入口处加装配有人脸识别的闸机口，有效整治了相关违法行为。
但面对“滚滚财源”，“黄牛”自是“有孔必入”，利益驱动着他们技术升级、卷土重来。
▲涉案证据
今年暑假期间，南京警方在工作中发现，许多市民游客反映在部分闲置、社交平台上有多个匿名用户倒卖南京博物院门票，他们或直接加价售卖，或采用“讲解”形式捆绑兜售，将免费票哄抬至一两百元。
“免费的场馆老百姓看不上”，正常预约通道被严重堵塞，与之形成鲜明对照的是“黄牛”通过技术手段“暗箱操控”，承诺“百分之百有票进场”，严重破坏了博物馆的公益性和平民化属性。
事关人民群众精神文化利益，南京市副市长，市公安局局长常和平多次召开专题会议，迅速成立工作专班，依托“专业+机制+大数据”新型警务运行模式，组织内保、治安等相关警种及玄武、建邺分局精干警力，锚定方向、全线出击，形成专项打击整治文博场馆抢号倒票违法犯罪的凌厉攻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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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票难求”的背后，是在互联网上悄然成型、分工明确的一条灰色产业链。专班民警紧盯“黄牛”倒票产业链上的关键环节，坚持由点划线、由人到案，从根本上剥开违法团伙的外壳。
经查，这些“小黄牛”的背后，批量供给方大多是在宁小旅行社，民警迅速约谈相关旅行社负责人。令人惊讶的是，他们售卖的南博门票中竟有高达80%来自一位网络昵称为“飘”的男子！原来，这些旅行社每天只需汇总好各平台订票的游客身份信息，“飘”总能为他们抢占到实名票源。
“飘”并不如其名般隐形，民警很快查出其真实身份，系省内外市人曾某某。通过对其资金流水分析，民警发现了疑点：他在接收旅行社周期结款后，往往迅速给同一个账号进行大额转账。深挖线索后，警方初步判断：曾某某只是个“中间代理”，他的背后必定还有直接参与抢票的上线。
果然，曾某某到案后供述称，今年暑期开始后，南博过于火爆，他在网上结识了江西人张某，对方称有渠道预约门票，与其建立起了交易。“这个人我们线下都没见过面，我这边接的旅行社多，门票需求量很大，他出票多，预约成功率高。这里面的门道我没有细问，但有点数，他应该是用了抢票软件。”
玄武区副区长、玄武公安分局局长潘卫在采访中告诉记者：“在摸到了线索后，我们当时就下定决心，一定要摸清楚涉案人员组织架构、团队规模，为进一步行动做好充分准备。”
警方循线追踪、紧抓不放，立即前往江西抓捕张某，在其电脑上找到了一款专门用于南京博物院、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2家文博场馆“暴力”抢票软件。
张某供述称，这款软件是他前同事蔡某开发的，暑期前，蔡某主动找到他，提出要合伙做“抢票工作室”，由他负责在各网络平台发布有关帖子，重点招揽拥有大客源的“号贩子”，再操作软件进行抢票，两人对半分红。
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张某从中获利近30万元。“我一开始还犹豫，都知道‘黄牛’是不允许的。小蔡要我放心，说没关系，被抓到就是罚点款，我就跟着他做了。现在真被警察抓了，才知道要受刑事处罚，有案底了，后悔也来不及了......”张某眼中满是懊悔。
张某到案后，专班民警很快抓捕了软件制作者蔡某，他多年来从事软件开发，现为一名自由职业者。在强大的证据攻势面前，蔡某对自己的违法犯罪行为供认不讳。
据蔡某供述，他近年来一直在和上海某公司合作运营酒店分销程序，去年，该公司老板姚某甲应南京某旅行社负责人金某请求，找他研发针对南京热门文旅场馆的抢票软件。金某名下有三家大旅行社，专门负责提供客源，承诺每卖出一张门票，予以3元分红，由姚、蔡两人平分。
▲涉案软件截图
该软件在2023年底正式上线，自动化脚本仅需零点零几秒即可完成购买门票全流程，出票量很稳定。今年以来，“文博热”再掀浪潮，南博门票被“黄牛”炒出新高，蔡某从中看到了巨大商机，多次要求上涨佣金，但均遭拒绝，且金某常常无故拖延支付。他因此才找上前同事，开始单干。
专班民警抽丝剥茧、顺藤摸瓜，第一时间抓捕参与共同犯罪的金某、姚某。令人唏嘘的是，实施教唆、参与犯罪的姚某是一名毕业于某知名高校计算机专业的研究生，科班出身的他，却把技术这把“双刃剑”捅向了自己。
在讯问中，姚某告诉民警，“肯定知道做这个事情有风险的，今年2月底，我还特地到南京找老金，要他承诺，一旦出事和我没关系。现在想想有点天真，怎么能脱得了身？”
记者从警方了解到，蔡某等人的违法犯罪行为严重破坏了南博等文旅场馆网络系统公平预约的功能，构成了破坏计算机信息系统罪。至此，该案件已成功告破，涉案嫌疑人均已被采取刑事措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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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战果，专班毫不懈劲、力度不减，始终思索如何更精准地打击这条灰色产业链的“七寸”。
在充分总结、汲取前期案件办理的经验后，专班在“黄牛-代理-旅行社-技术员”的全链条打处流程外，又探索出了一条“高频异常数据-技术员-代理-黄牛”的击穿打击新路子。
不同于此前从“小黄牛”线索入手，专班民警与南京博物院紧密对接，直接获取暑期以来馆方网络后台共计16.5亿条的预约数据；近一个月时间连续奋战，汇聚专业力量、发挥专门优势，运用“大数据建模”方式，围绕海量数据制作了3个核心数据分析模型，对高频访问IP地址、高度雷同请求语序、高度集中抢号时段等开展深度研判。
在此过程中，警方发现了多个位于贵州、高频访问的异常IP地址，往往短时间内发送大量人工操作无法实现的异常请求行为，时间间隔缩短至毫秒级别，日均访问预约系统2000余次。专班民警形象比喻道：“这就像几千个人顶着一样的脸、穿着一样的衣服，越过小区门禁，直接站在了你家门口，而且一天要来上千次。”
经网上网下多维度工作，民警研判出潜伏在这些IP背后的涉案嫌疑人，其真实身份为贵州某旅行社法人代表王某某，立即根据线索开展侦查，通过穿透资金流水，逐一明确其旅行社人员架构、抢票程序编写及使用人员。
▲广东清远抓获嫌疑人
9月19日，在前期深度研判基础上，专班民警兵分多路、连夜奋战，奔赴广东、贵州、浙江三地同时收网，抓获涉案嫌疑人7人。
在王某某的电脑上，民警发现除了南京博物院外，还有涉及国家博物馆、人民大会堂、上海科技馆等十余个景区的“抢号软件”，这些“脚本”背后均指向了同一位开发者，即已到案的广东人何某某。
据王某某供述，他年前与何某某通过网络交流“抢号”结识，后双方合谋，由何某某开发国内热门景区“抢号软件”程序进行批量抢号，他一次性支付对方5000-8000元不等的软件开发费用，以及后续软件升级的维护费，独享售票利益。
经查，王某某与妻子不仅利用自家旅行社平台网络招揽游客，还持续对接下游旅行社，暑期以来已抢预约号过万张，非法获利近百万元。在该案主要嫌疑人到案后，办案民警奔赴多地，进一步扩线打击，对该团伙服务的多家旅行社通过网络、“黄牛”招揽游客、牟取暴利的行为进行严肃查处。
市局党委委员、副局长李鹏在采访中告诉记者：“系列专项打击行动充分体现了南京公安的新质战斗力，可以说每一步都是迎难而上。目前我们正在进一步抓好案件侦办，推动落实治理措施，切实展示好南京对此类热点问题的打击治理水平。”
记者了解到，在专案办理过程中，南京警方尤其注重法治支撑，及时出台相关执法指引文件，使得民警在面对不同类型的倒票“黄牛”时“办案有思路、执法有尺度、取证有规格、处罚有依据”，形成了类案打击长效机制。
▲江西抓获嫌疑人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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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网上巡查之外，7月初，南京市公安局联合文旅、城管等多家部门，在南京博物院周边建立常态化巡逻机制。其中，玄武分局联同交警部门，驻点不间断巡查流动“黄牛”。国庆期间，记者到南博门口实地探访，有了民警在现场值守，四处窜头拉客的“黄牛”少了很多；同时游客表示，靠自己抢票的成功率明显变高了。
毫无疑问的是，互联网时代，拦截“黄牛”斗争已从网下转移到网上，“斗牛士”们必须始终保持旺盛的斗志，跑得再快点，想得再全点，合得再齐点，就有可能让“黄牛”败下阵来。
今年10月，公安部正式部署开展打击整治“黄牛”倒票违法犯罪专项工作。常和平副市长在采访中表示：南京警方坚决对破坏南京城市形象和旅游秩序的违法犯罪行为“零容忍”，将进一步深挖彻查、扩大战果，坚决予以打击，让人民群众在每一起案件办理、每一件事情处理中都能感受到公平正义。
警方提示
南京警方在此也提醒广大市民游客：不要轻信各种社交平台上的不实票务信息，所谓的“代抢代拍”存在身份证号、姓名等个人信息的泄露、被别有用心者利用的风险，甚至可能存在诈骗陷阱。一旦遇到此类情况谨防上当，可拨打110直接向警方举报。
文字丨宁宫新 李颖 张燕秋
图片｜治安支队 赵澄 玄武分局 傅智晔
